by 謝亞婕
你曾經懂得幸福快樂。
細緻的幸福,濃烈的快樂,它們閃爍得比艷陽下海平面一波波的白點奪目。而 當日光開始退色,溫和的深藍正悄悄地從海底渲染。還沒完全消失的陽光反射 在即將消逝的浪花尖端,呈現出一抹淡淡的萊姆黃,切斷了與沙灘原有的界 線,然後退去,接著重新來一遍。這副曖昧的景象就印照在你眼廉,這份純淨 的喜悅也隨著海浪聲流入了你的意識中,終於你忍不住的大叫出來:
「夠了!這一切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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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就在不久前,你似乎有了新的超能力,說是能用念力讓視線裡人自爆,血肉模 糊的那種。剛開始,你盡可能的不要使用那個力量,一想到捷運站的清潔人員 要處裡那些血漬就令你罪惡,血乾在地板上是很難刷乾淨的,而還沒乾掉的也 很容易讓人滑倒, 「我用想像的就好了。」 你心裡是這麼想的,但卻沒想到就在你想的那一刻,你旁邊穿著校服且濃妝豔 抹的女高中生就這樣自爆了,捷運車廂瞬間漆上了一層不怎麼均勻的鮮紅,內 臟幾乎都被炸碎了,殘渣從牆上緩緩滑下,而小腸的一小截掛在你的肩上,你 是呆了,傻了,忽然竄出的腥味讓你忍不住就往博愛座上的老先生吐,之後你 迅速地深吸了一口氣,再試著慢慢呼出來,用沾滿血的袖子擦了擦一樣全是鮮 血的臉,然後又深吸一口氣,但這次卻感受到了平靜,於是你的聽覺才又被開 啟,原來警鈴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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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工作人員疏散的指示你離開了捷運站,回家的路上行人們都在偷偷地瞄 你,畢竟現在十二月底了,萬聖節也過了一段時間了,反正你倒是什麼也沒察 覺,自顧自地走,手卻還是緊緊握著拳頭,因為只要一放鬆一定又會抖個不 停。過了一個馬路,直走,看到粉橘色的磚牆右轉,那裏有一對年輕男女正上 演著依依不捨的戲碼,你並不陌生,畢竟他們每天都在那裡,有時你甚至會有
「在這個世界我最懂你們。」
的想法。女孩的中長髮如一顆切開卻忘記抹鹽,忘記吃的蘋果,棕,髮尾稍稍 的捲著,耳垂上戴著一副銀色的垂吊式耳環,不時隨著風和身體的移動輕輕晃 著。男孩的手像是蟒蛇抑或藤蔓,盤繞在女孩的脖子,時而緊,時而又再讓對 方有些喘息的空間。但你始終沒看過他們的臉,那兩張臉是如此沉溺於對方身 上。經過他們,你在一棵盛開的九重葛左轉,柏油路上掉滿了桃紅色的花瓣, 你之前都會偷偷撿一片放進一樓的信箱,然後在下次跟妹妹一起出門時,跟她 打賭打開後信箱會有桃紅色的花瓣在裡面,她總會先露出不可思議的臉,然後 才開始懷疑是不是你放的,當然你就要表示出也很驚訝的表情,假裝自己真的 有什麼魔法般似的,暫時沉靜在與那奇幻世界最近距離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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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到家,拖著感覺不到重量的身體走向浴室,慢慢地旋轉金色圓形手把,在 輕輕將門關上,將塞子堵住浴缸的排水孔,熱水隨之灌入,白色的水氣漸漸地 瀰漫整個空間。然後你脫去身上的衣物,用梳子梳了梳凝結的髮絲,你雙手撐 在鏡子前的水槽,盯著自己鏡子裡的嘴唇
「我明明正在看著你,但你的眼神為什麼卻在往下呢?」
那種用餘光看見自己在看別處的畫面使你毛骨悚然,你甚至能確信要是在不退 後兩步,水槽下長期居住的陌生人就會將你拉下去取暖。
雙腳踏進浴缸,再慢慢地將整個身體泡進去。以你為中心,有如一朵快速生長 的紅花,水被暈染成了血紅,像煙一樣彎曲地擴散著,而你突然就哭了,眼淚 不停不停流下,它們一個個溫柔地掉入了水平面,稀釋了一些本來的腥紅色, 多出了空隙,你將臉壓進這朵濕潤的大紅花,
「在水裡是感覺不到你正在流淚的。」
也許你說對了,但不知為何,眼淚的溫度總是比任何液體都要在高。 你把原本的水放掉,然後又重新放了一次,這次你感到了無比的安心,你將頭 靠在浴缸微微凸起的邊緣,唱起歌來了:
L is for the way you look at me~
O is for the only one I see~
V is very very extraordinary~
E is even more than anyone that you adore can~
Love is all that I can give to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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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個禮拜,市區裡的爆炸事件因你而增加,你越來越常披著一層鮮紅的 腥味回家,而人們也陷入了恐慌,但你卻比往常感到放鬆,不再那麼焦慮,偶 爾也能對於明天的到來抱著一些期待,不過還是覺得身體像是被掏空,卻很沉 重。這一天你一如往常地出門,但是就在中午吃飯時碰巧遇到了許久沒見的友 人,他先是朝你走來並打了聲招呼,然後順理成章地坐到你對面的位子。你們 聊了很多基本的話題,像是過得如何?最近在忙些什麼?你家的貓是不是又變 胖了?之後有什麼打算?等等的。吃完飯後,你們剛好都要去同一個公車站牌 等車。行人們伸長的脖子望向遠方,電子勘版上的時刻表正不停的切換,中 文、英文、中文,十二分鐘、七分鐘、五分鐘、即將進站...。你似乎有些緊 張,不知道該不該把那個問題說出來,問出來是否會破壞原本的平衡呢?這心 裡也許早就已經有了答案的問題。你看了看友人的公車還有幾分鐘會抵達,五 分鐘,真是個好時間,就算真的尷尬了,也不用面對他太久,於是你用右手捏 了捏左手的手指便點點他的肩膀 「啊,那個啊,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問題,我只想問一下...」 他淺淺的微笑著,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是什麼事?就問吧!」
你歪了歪嘴 「我之前有試著打給你幾次,但你好像都在忙,還是其實你有換電話號碼 呢?」
他停頓了幾秒 「喔,沒有啦!可能是因為我最近上的課比較多,所以時常關著鈴聲吧,而忙 一忙也就忘記回撥了,下次先傳個訊息過來吧,有空我一定會回的。」 你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當然也注意到了那停頓的幾秒,你深吸一口氣... 「你知道嗎,其實我好像一直都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 你尷尬的硬擠出了像是在嘲諷自己的笑聲,明顯刻意又不自然的笑聲 「明明認識那麼久,現在才發覺是不是有點太不靈敏了啊!」 你又倉促地笑了兩下,便把一旁的頭髮勾到耳後 「咦?原來是這樣嗎?那還真是我的榮幸,好感動喔!」 他伸手擁抱你,但他的笑聲似乎來的比你還要急,即將進站的字樣出現在他要 做的公車號碼後頭
「喔我的公車要來了。」
「嗯對啊。」
「不過你幹嘛一直用髮圈彈自己啊?不痛嗎?」 「啊,啊沒有啦,我在聽歌,是在打拍子啦!」 髮圈嗒、嗒、嗒地彈在你的皮膚
「喔。那我們下次見囉,掰掰!」
「嗯,掰掰。」 他走上了公車,而那輛公車在離開站牌不到三公尺,玻璃窗上就沾滿了鮮血。
(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在撥。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not in s...)
之後的每一天,你引爆的人數都要比以往多更多,也許是因為感覺到離超能力 消失的那天越來越近了,卻沒辦法知道準確的是哪一天,讓你變得躁狂。你引 爆了路人、你引爆了嬰兒、你引爆了老人、你引爆了上班族、引爆了在天橋上 與你擦肩而過的女孩、引爆了某場演唱會的所有人、朋友、家人、那對轉角的 情侶。最後你獨自縮進房間的床角,你能感覺超能力在今天就會離開了,夕陽 從窗簾搖擺中的縫隙透進來,斷斷續續照射在你的腳尖,那種溫暖輕柔地就要 傳片你整身,終於你忍不住的大叫出來: 「等等!讓我也!讓我自己也......」
嘟-----------
[E.M.: This tale by my student Jill Hsieh has some fine touches, I'd say. I've decided to post it. Keep on Keeping C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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